一日為師,終身為父,周圍師兄師弟她都可以喜歡,惟有他,萬萬不能。
渾渾噩噩,六神無主,重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的,腦子裡不停地響著燕真珠的聲音,只有一個詞,一個如此可怕的詞——亂倫。
恐慌佔據整個大腦,重紫捂住胸口喘息,慌亂地搖頭,用身體死死抵住門背,生怕有人突然闖進來,撞見這狼狽的模樣,窺見那顆狼狽的心。
不是的,不是這樣!她只是敬他,愛他,想要永遠守著他陪伴他,怎會生出那種可怕的不知羞恥的想法?
然而,今番萬里迢迢冒險趕去崑崙,為的是什麼?擔心他的安危,迫切地想要見他一面,她早已將紫竹峰當成了家,而他,是那個家中最最重要的人,甚至勝過她自己,她不能忍受紫竹峰上沒有他的日子。
他若娶妻,她一定會生不如死。
原來這五年的朝夕相對,不知不覺中,滿眼裡,滿心裡,已經都是他的影子。
或許,是從他白衣如雪出現在南華大殿門口,說收她為徒開始……
或許,是從他牽著她的小手,緩步走上紫竹峰開始……
又或許,是從他吻上她的唇,為她度氣開始……
多年前的那個夏夜,涼風過竹,他看著她手上傷痕說:有師父在,沒人會欺負你了。
多年後的那個夜晚,晴空碧月,他親手將星璨遞到她手裡,鼓勵她,不要妄自菲薄,要像長河星辰那般璀璨。
……
重紫全身脫力,緩緩滑坐到地上,目光空洞。
初見的場景,已變作深入靈魂的記憶。
高廣的殿門,五彩祥雲飛掠,他靜靜立於門中央,彷彿撐起了整片天地,無邊歲月,亦可為他停止流逝,極致的柔和,包容一切,不容褻瀆。
可是現在,她竟對他,對自己的師父,生出這樣骯髒的念頭!原來,最美好的心事,一直都背負著一個不堪的名義:敗壞倫常。
曾經以為,她是最幸運的,能時刻陪伴他身旁。
曾經同情卓雲姬,求而不得。
直到現在她才明白,原來,卓雲姬何其幸運,她才是最可憐最糊塗的那一個。卓雲姬苦苦追逐,至少前面有一線希望,而她的前面,根本就是一片禁地,誰也逾越不了的禁地。
他身旁的人,可以是任何一位仙子,卻永遠不會是她。
多麼絕望。
那種絕望,在閔雲中與虞度提出要將她帶離南華時,也不曾有過,那種絕望,遠遠勝過對失去的恐懼。
星璨似乎動了動。
它知道了,它也知道了,是不是在嫌棄她嘲笑她?重紫失魂落魄地低頭,哆嗦著,下意識雙手握緊星璨,緊緊貼在胸前,如同抓著救命稻草。
杖身不涼,與那溫柔的懷抱如此相似。
星璨,他希望她心懷坦蕩,如長河璀璨星辰,可是現在,她心底卻藏了一個見不得人的秘密,倘若讓他知道她存有這樣的心思,會不會像雪仙尊對陰水仙那樣,再也不見她?
不,永遠不會有人知道。
從此她只會將他當作高高在上的長輩尊敬,做他最聽話的徒弟,安安靜靜陪他住在紫竹峰,侍奉他,孝順他,絕不允許再生出那樣不堪的念頭。
狂跳的心終於平靜下來,沉重而疲憊,接近於死水般的安寧,還有悲哀。
重紫緊緊抱住星璨,坐在地上,倚著門背,緩緩閉目,睡去.
「怎麼了,臉色這麼差?」第二日上路,卓昊見她御杖不甚平穩,忍不住抽空退到她身旁詢問。
出乎意料,重紫沒像往常那樣瞪他,只勉強笑了下。
燕真珠不安:「莫不是被陰水仙傷到……」
重紫打斷她:「沒有,我沒事,可能昨晚修習靈力過度,有點累。」
卓昊抿嘴,微微欠身:「我帶你一程?」
明知道應該拒絕,重紫卻鬼使神差點了點頭。
卓昊大喜,正要伸手去扶她,忽然前面閔素秋喚道:「卓昊哥哥快過來,任師兄他們找你呢!」
被她這一叫,重紫迅速回神,心知不妥,連忙推開他的手:「多謝……師兄,既然有事,你就先過去吧,我自己能走。」
卓昊堅持:「不妨,我帶你過去……」
話未說完,閔素秋已回頭看著他,眼波裡帶了嗔意:「卓昊哥哥,還不快點!」
燕真珠似笑非笑道:「卓少宮主去忙正事吧,我們蟲子不勞你操心。」
卓昊裝沒聽見:「能有什麼正事,小師妹現下精神不好,再這樣趕路,累著了不是玩的,快過來我帶。」
燕真珠拍開那手。
卓昊無奈:「我帶帶小師妹也不成么。」
燕真珠道:「成,先把你那些妹妹安頓好再說。」
卓昊噎了噎,苦笑:「與她們什麼相干。」
重紫聽出不對,連忙道:「真珠姐姐胡說什麼呢。」
燕真珠推開她:「你看看他那些妹妹,一副想吃了你的樣子,打翻醋缸淹得死你,前面那個,可是閔仙尊的侄孫女。」
重紫大窘:「我們認識而已,又沒什麼。」
燕真珠斜睨她:「你是沒什麼,這小子卻不安好心,無事獻殷勤。」
卓昊憋了滿肚子火,面色難看起來:「我怕小師妹出事是真,何況我對誰好,輪得到別人來管么。」
燕真珠不再言語。
卓昊伸臂:「過來,我帶你。」
回想燕真珠等人的反應,重紫望望閔素秋,依稀明白過來,顧及他的顏面,正在為如何拒絕發愁,身後忽有人道:「卓師兄既有事,怎好耽誤他,我帶你吧。」
見到來人,重紫如獲大赦,連連點頭。
秦珂伸臂將她拉到跟前,與自己同乘八荒劍上,再朝卓昊拱手示意,加快速度趕到隊伍前頭去了。
燕真珠笑道:「卓少宮主?」
卓昊沒說什麼,御劍向前.
隊伍前面,聞靈之與其餘幾名大弟子並肩而行,說說笑笑,發現秦珂不在,正要詢問,忽然卓昊綳著臉追上來,奇怪之下不由回頭去看,卻見身後不遠處兩人白衣飄飄御劍而行。
俏臉一沉,聞靈之看了半晌,有意放慢速度至二人身旁,展顏道:「重紫怎麼了?」
重紫卻在走神,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。
聞靈之未免下不來台,自嘲:「是我多事。」
秦珂看看重紫:「師叔誤會,她身體不適,我帶她一程。」
聞靈之勉強笑了下:「半仙之體也會病么,想是為昨日之事,果真將我當作惡人了呢。」說完再不管二人,馭劍離去。
重紫欲言又止。
秦珂早已留意到她言行異常,低聲問:「怎麼回事?」
重紫搖頭。
秦珂挑眉道:「我方才接到了尊者的信。」
重紫本是側身而立,聞言立即扭臉看他。
「萬劫不知從何處知道崑崙的路徑,提前潛入崑崙救走了宮仙子。」
「那……」
秦珂搖頭:「他們現正朝英州方向逃去,尊者命我們前往英州會合,其實你不必擔心,尊者法力無邊,當今六界未逢敵手,萬劫也曾敗在他劍下。」
重紫道:「他……師父雖厲害,可是我見過萬劫,他為宮仙子會不惜一切,師父……」
秦珂淡淡一笑,打斷她:「不忍,並非不會,心懷眾生,當作取捨的時候就絕不會手軟,魔界仙界對峙多年,尊者果真如你所說,諸多顧忌,又怎能勝任南華護教之職。」
重紫愣住。
秦珂道:「倒是你,如今尊者已經離開崑崙,萬劫脫困,此去英州十分危險,過兩日我們就到林和城,鎮守林和的是崑崙弟子,此地離崑崙派又近,素來安全,我看你暫且留在林和等候,如何?」
重紫沉默片刻,答應。
秦珂原以為她會拒絕,見狀鬆了口氣:「我們與尊者會儘快來接你。」
重紫點頭不語。
費盡心思趕去崑崙就是為了見他,可如今知道他安全,竟又不想這麼快見到了,那些不堪的念頭讓她覺得自己很無恥,簡直沒臉出現在他面前。
發現她臉色更差,秦珂皺眉:「到底怎麼了?」
重紫垂眸:「沒有。」
秦珂道:「我原以為能護你周全。」
知道他生性驕傲,必是為昨日的事介懷,重紫忙搖頭:「若不是為了保護我,你怎麼會受傷,是我任性非要跟來,才出事,我沒罵自己,你又自責什麼。」
秦珂抬眸看前方雲海:「如此,我更要勉力修行,才能放心帶你出來。」
重紫聽得心裡一暖:「別嫌我拖累你。」
秦珂不再理她了.
接下來兩天,眾弟子掉轉方向匆匆趕路,自從被陰水仙劫持,重紫一直都無精打採的,燕真珠問不出緣故,暗暗納罕。眼見抵達林和城,南華那邊忽然出事,原來有人寫信回去,內容是慕玉秦珂私帶重紫下山,其實這事虞度是知道的,慕玉明裡自作主張,暗地卻報過他,只不過事出意外,被人鬧出來,掌教徇私難以服眾,將來洛音凡那邊更難交代,因此虞度推作不知,閔雲中重罰慕玉,放話讓秦珂將來回去領罪。
重紫得知後,既後悔又生氣。
此番的確是自己太任性,才害得兩人受責罰,原打算來看看師父,就悄悄跟隨溜回去,不讓他發現,哪知現在會鬧開,可當日慕玉親自送自己下山,秦珂與隨行弟子們解釋是掌教安排,從未有人過問,直到如今才出了告密者,會是誰?
到林和城,聞靈之過來安慰秦珂,重紫看她故作關切的模樣,險些問出口,幸被秦珂攔下。第二日,兩派弟子動身趕往英州,惟獨留她在林和等候。
林和乃邊陲之地,人煙卻很稠密,畢竟這裡距崑崙派近,過往的崑崙仙長多,得崑崙派庇護,防守比別處更嚴密,幾無魔族作亂。知道是洛音凡的徒弟,駐守的弟子們對重紫極其客氣有禮,重紫也不敢亂跑,成天在房間里,除了發獃還是發獃。
越大的網,越容易出漏洞,很快又有消息傳來,魔尊萬劫在展南落入仙門弟子法陣,重傷之下殺數十弟子,破陣而出,帶宮可然逃走,展南城外方圓十里雞犬不留。
不知魔尊去向,人心惶惶,百姓多閉門不出,仙門更緊張,下令各城弟子嚴陣以待,留神出入情況。
得知此事,重紫既喜又悲。
喜的是,出事的並非秦珂一行,悲的是,若非那些仙門弟子一心報仇,劫持宮可然,也不會導致這麼多無辜百姓喪命,此事因仙門而起,師父心裡一定也不好受。
想了想,她決定去水信台,送信讓秦珂他們當心。
林和城距崑崙派近,人們心裡多少安定些,街上店鋪都正常營業,只是出來走動的少了很多。
水信台空空的,地上幾大堆灰色塵土,像是燒了什麼東西,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。
裡間好象有人在說話。
重紫匆匆跑進去,可是才轉眼工夫,她又臉色煞白地退了出來.
只須一眼,石台後面的場景已印入腦海,在心中激起無數恐懼與震驚,揮之不去。
似曾相識的場景。
重紫終於明白方才進門時聞到的是什麼味道,那是死的氣息,先前在地上見到的幾堆粉末也並非什麼塵灰,而是被強大魔力摧滅的值守水信台的仙門弟子的骨灰!
當年在青華宮險遭毒手,靈魂出竅的感覺至今仍記憶猶新,若非洛音凡不惜耗損真神,度金仙之氣攝回她的魂魄,她早已經歸入地府,轉世輪迴去了。
重紫全身寒毛豎起,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報信求救,大約是方才背對她的緣故,裡面的人居然沒有追出來,好象並沒發現她,這讓她安心不少。
袖底藏著支信香。
吃過教訓,重紫早有防備,那是崑崙派特製的信香,只要將靈力送入其中,方圓一里以內的崑崙弟子都能察覺,隨身帶著它,正是為了以防萬一。
靈力源源送入,外面始終沒有動靜。
重紫冒出冷汗。
仙門弟子遁術不可能這麼慢,何況是在同一座城裡,信已放出,遲遲無回應,唯一的可能就是,他們根本沒有收到消息,這地方被設了結界!
裡面的人不是沒發現她,只是料定她逃不出去罷了。
知道逃不了,重紫反而鎮定下來,絞盡腦汁苦思計策,裡面忽然傳來說話聲。
「此地有暗流,可以借水遁出城。」很奇怪,聲音透著無數疲倦,聽起來卻始終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「我為何要走,」冷冷的聲音來自宮可然,「我已經厭倦這樣的日子,被他們追殺不說,現在你還要我像落水狗一樣逃出去么!」
沉默。
重紫到底害怕得緊,哪顧得上細想,悄悄縮在角落,豎起耳朵等了會兒,再沒聽到什麼,裡面兩個人似乎憑空消失了。
莫不是已經走了吧?
正想著——
「是我帶累你。」
還在裡面啊!心頭喜悅剛升起,馬上又消失得無影無蹤,重紫暗暗叫苦,祈禱著兩個人快些走,最好把自己這個外人忘記算了,誰知老天偏偏和她作對似的,她越急,裡面兩個人越發磨蹭。
「你到底還要帶累我到幾時?」
「很快就會好了。」
「好?除非你現在死了。」
「你也想要我死?」
「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,仙不仙魔不魔,」宮可然掩飾不住激動,語氣怨毒,「我只恨當初你為何不跟那三千個人一起死了,也好過現在!」
「沒那麼容易!」聲音陡然冷厲下來,再無先前的遷就,變得陰狠,「三千性命算什麼,便是三萬性命,也不夠與本座陪葬!」
大約是被他嚇到,宮可然好一會兒才放低聲音:「我恨你。」
「要恨便恨。」淡淡的。
「就是你死,也不會有人哭一聲,你……」話說一半就再無下文,想是被他強行送走。
接下來,又是許久的沉寂。
重紫一動不動等了半日,始終沒聽到裡頭有動靜,這才試探著低頭檢查自己,發現全身上下居然還好好的。
真的就這麼走了?
受這一場驚嚇,重紫險些沒把魂丟掉,想到方才的處境更加後怕,尤其是旁邊幾堆骨灰,令她毛骨悚然。
這種地方誰願意久留?她下意識站起來往外沖。
近在眼前的門,卻始終夠不著,就跟小時候無論如何也進不了重華宮大殿一樣。
結界還在!
剛放鬆的心猛然緊縮,重紫大駭,迅速回頭.
華美的暗紅色長髮,沒有拖垂至地下,而是飛散在空中,彷彿有生命一般,飄飄蕩蕩,更加眩目,連同黑色長袍居然也閃動著一點點暗紅色光澤,威嚴又華貴,與他在魔界的地位極其相襯。
然而相比他的臉,這些都算不得什麼了。
那絕對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臉,輪廓分明,無半點缺憾,一縷紅髮垂落額前,斬斷如畫長眉,半掩優雅鳳目,形成一種凌亂的,殘酷的美麗。
如同幽靈般,他足不沾地,緩緩飄行至她面前。
重紫根本已經忘記了逃跑,怔怔地望著他,大眼睛裡沒有恐懼,只有滿滿的震驚之色,如同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之事。
那張臉,她做夢也不會忘記。
美麗的臉那麼溫柔,微笑著,不知多少次出現在她夢裡,她曾經為他發誓,要當仙門弟子,要像他一樣拯救受苦受難的人。
可是如今,當它終於真真實實地出現在面前,她卻絲毫也感受不到喜悅。
記憶中那雙悲憫的眼睛,已經變成了暗紅色,美麗,邪惡,疲倦無生氣,昏昏欲睡的模樣,目光里透著一絲嘲諷,就像看著只走投無路的兔子。
這是他?不是他?重紫頓覺迷惘。
大約是她的反應太奇怪太出人意料,暗紅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,不過很快就消失了。
他伸出手。
白嫩的脖子被緊緊卡住,呼吸變得困難無比,雙腳也被迫緩緩離開地面。
重紫沒有掙扎,眼睛看著他的手。
乾淨修長,感覺如此熟悉,這隻手,曾經輕輕拍著她的背,溫柔地將她從地上扶起,在她身上留下仙咒,讓她從此不再受人欺凌。
可是如今,它變得冰冰涼涼,掐著她的脖子。
怎麼會!怎麼會是他!
重紫吃力地張嘴,發出嘶啞的聲音:「大哥?」
手鬆開,他似乎認出了她:「是你。」
疲倦之色迅速消退,鳳目變得明亮了些,聲音因為意外而顯得柔和,聽起來更加熟悉,那是重紫永遠忘不掉的、自天上傳來的聲音。
她喃喃道:「大哥……」
「洛音凡的徒弟?」雙眸微眯,變得危險。
他不記得她了?重紫失望,緊接著猛然回神。
不對,不是他!白衣長發的大哥,那麼溫柔,有著恬淡悲憫的微笑,除了師父,天底下再沒見過那樣的人,他應該是拯救世人的神仙。而面前這人,血一般的眼眸,妖異的紅髮,渾身透著濃烈的魔氣,帶來的不是拯救,而是禍亂,不知殺了多少仙門弟子,連她都險些死在他手上,這是魔界最強大的魔尊!
容貌相似而已,她居然糊塗得把魔尊當成大哥!
意識到犯了大錯,重紫面如白紙,冷汗不斷冒出來,本能地想要抵抗,腳底噔噔後退,周身煞氣浪潮般湧出,靈台印頃刻成形。
「天生煞氣,是她?」喃喃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,魔尊萬劫居高臨下打量她,彷彿在確認什麼,鳳目里神色複雜,除了驚疑,還有很多說不清的東西。
一切可以結束了?
俊臉神情越發疲憊,依稀有解脫之色。
為何要結束?為何非要他來結束?事已至此,為何要顧忌許多?倘若現在就讓她魂飛魄散,又將如何結束?
眼神陡然變得凌厲,殘忍的笑意里,殺機驟現。
重紫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,一直小心地留意著他,沒有錯過那臉上的神色變化,見狀知道逃脫無望,只得閉目,握緊星璨全力擊出。
在最強的魔尊面前,靈台印顯然沒起多大作用。
全身肌膚如被火燒,惟有星璨,溫潤如故,支撐著她堅持下去。
「果然,不肯傷她?」魔尊萬劫輕哼。
五臟六腑如受煎熬,每一寸肌膚,每一塊骨頭,奇痛無比,身體似乎要被燒成了灰,重紫忍受不住,差點就要放棄抵抗了。
「重兒!」熟悉的聲音,帶著明顯的震怒。
剎那間,心被希望注滿,再顧不得身體的疼痛。
師父!是師父!重紫欣喜地瞪大眼睛,口不能言,只能在心裡默默叫喊。
不能死,不想死!
出乎意料,魔尊萬劫忽然收手,唇角微勾,連同目光都在冷笑,就像是一個落入陷阱的人,看到另一個人也即將落下去的目光。
留著她,結局或許會更好看?
黑衣隱沒,遁走。
頭腦意識開始模糊,重紫無力倒下,卻落入嚮往已久的懷抱。
溫柔的觸感自唇上傳來,清氣徐徐度入口內,視線逐漸變得清晰,朝思暮想的臉近在眼前。
天地無聲,歲月止步。